以前读余光中的《乡愁》,总感觉那是离我很远很远很缥缈的一种情感,没想到数年后它竟成了让我日夜心痛酸楚的切身体验。
本以为只有山高水长才能暗生愁思,没想到不到百里的区区之距,竟然萦绕着缕缕乡愁。到底这丝丝缕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使我与家乡相连的呢?也许从我离开家去外地上学的那一刻开始,故乡就成了我永远的牵挂了吧。随着与故乡亲密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这种像冬日阳光似的温暖,又如田野秋雾般的悲凉就愈刻骨铭心。

当我想为故乡写点什么的时候,我却发现无从下笔,它是那么的平凡,平凡到我都找不到什么特别的新奇的事物去描写。我的家乡似乎也没有我所熟知的名人事迹吸引我去探奇。无数次满腔热情却苦于难以表达,无数次提起笔又默默放下。某一个梦醒时分,脑海中依然清晰地记得梦中奔跑在故乡田间小路上的情境,那一草一木历历在目。哦,我突然明白了,故乡之所以使我牵挂,不是因为它景物多么特别、人多么伟大,只是因为它是我的——家乡——而已。
那坡,那塘
宿州泗县,位于淮北平原上,其西北方向距离县城六十多里与灵璧交界的一个小村子,就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泗县有海拔119.2米的屏山和海拔95.7米的老山,但我家附近方圆四十里都没有山。我们村北头倒有一个似山的大土堆,那地方原是个窑厂,记得小时候那个土堆特别高,孩子们都喜欢爬上爬下的玩,鲁迅曾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那个大土堆本来没有斜坡,孩子们爬着爬着就出现了一个光滑的长坡,那就是我们的“滑滑梯”。春风拂过,大土堆上慢慢长出许多花草,有时我们摘红花绿草黄果子,有时我们捉蝴蝶蜻蜓蚂蚱,有时我们静静地站在“山顶”眺望远方……啊,不起眼的大土堆给了童年的我多少欢乐啊!
我家附近也没有大河,只有一个叫虹灵沟的小河还离我们村好几里远。虽然无河但并非无水,我们村里共有三个水塘(我们那叫汪),不算大也不太小,如明珠般镶嵌在村庄里正好。我家南边有一个汪,汪边有几棵楝枣树,还有一棵歪脖子柳树和一棵老槐树,水边还有一些芦苇和水草,记得小时候那汪里水特别清,可以在里面洗菜、洗衣服、淘牛草等,对大人们来说这汪很实用;夏天凫水,冬天溜冰,平时逮鱼捉虾、打水漂,这汪对小孩儿来说真是其乐无穷。

父亲曾讲过一个故事,说牛本来是在天上生活的,玉皇大帝看到地上的人们耕种实在是太辛苦了,于是就用“吃甜(田)草喝糖(塘)水”的话语把牛骗到了人间。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脑海中就浮现着一头金光闪闪的仙牛正在我家南边水塘里喝水的画面,也许是因为这个故事的原因吧,我对村里的水塘感到无比的亲切,至今难以忘怀。
那草,那羊
小时候家里穷,很早我就帮着家里干活了,但毕竟是小孩子也干不了什么重活,不过割草放羊还是可以的。现在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每每看到路边或花坛里那些茂盛的杂草还是忍不住想割的激动,这可能就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吧。那时候种地还不兴打除草剂,所以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各种杂草,猪耳棵、茅咕咕、扁扁草、蚂蚁菜、红灯棵、抓秧草、婆婆丁……这些都是我们那一代代传下来的草的土名子,多年后当我从书本和网络上知道它们的学名时,不觉莞尔。
在所有草中,我最喜欢一种叫紫花地丁的小草。
记得那时我才四五岁,一个微雨濛濛的春天的下午,我跟着母亲在一个小沟旁割草,忽然看见一棵绿叶紫花的植物。我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住了,跑过去细细端详它。它叶子簇生着,细细的叶柄支撑着像牛舌样的叶子,叶子上面聚着少许成滴的雨水,越发苍翠可爱。在成片的叶子上方挺着几根细茎,上端开着紫色的花朵,数片花瓣错落有致,像花丛中飞舞的蝴蝶,又像展翅欲飞的小鸟;那紫色的瓣如梦幻中娇嫩的娃娃的脸,让你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摸又怕弄疼了它。叶子底下还有几颗微有紫意的花骨朵,耷拉着脑袋。微风吹过,它们像害羞的小儿躲在大人的身后,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张望。我太喜欢它了,就大呼小叫地喊母亲过来看。母亲一看,笑了,说这是地丁草。这小玩意儿是农村常见的野草,谁稀罕!不过,她还是在我的央求下用刀把它连根带土地挖出来。我欢天喜地地把它带回了家。
回到家父亲看到我的“宝贝”,他说:它叫紫花地丁,又叫犂头草。你看,它开的花是紫色的,花梗和叶梗都像细细的铁钉插入地里,所以人们就叫它紫花地丁了。这种草,在地里多的是,牛在耕地的时候会顺便啃下它的嫩叶,这叶子又像耕地的铁犁头,所以人们又叫它犁头草。不要小看这普通的野草,它既可充饥又可治病呢。从此以后,我更加喜爱这有着美丽紫花的小植物了。
至今我的窗台小盆里还栽种着几株紫花地丁,这不,春天到了,它们就快醒了。不久就会展开绿叶,露出骨朵,开出紫色的花了。
我从农村来,本是牧羊女。小时候,几乎每个暑假我都是在放羊看书中度过的。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就给我编了一个小巧的篮子,里面放一本书、一壶水和一个小锤子,这就是我放羊时的装备。夏天下午三点左右,我就带着一只小黄狗赶着几只羊出发了,到北湖水沟边找片草多的地方用橛子把羊绳固定住,然后我就坐在不远处的树底下看书了。因为父亲和我的两个哥哥都爱书,所以我家藏书很多,“四大名著”、《封神演义》《日出》《演讲与口才》《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我都看,我的文学启蒙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人,那乡
有人说年纪越长,人的眼窝就越浅。感觉我只不过才冷落故乡几年,那熟悉的人怎么就永远地不见了呢。多少次夜半梦回,往昔欢乐情景依稀在目,月光如水,窗外清幽,猛然记起斯人已逝,再不能相见,锥心之痛、世事无常之悲一起袭来,心里倍感凄凉。
大姑家表哥只比我大两岁,在高中和大学,我们都在一起读书,作为兄长,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学习上,他总是处处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爱。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年轻有为,家庭幸福,可造化弄人,在一次公务应酬中因酒醉殒身,时年33岁,撇下了才29岁的妻子和五代单传的幼子,以及痛不欲生的父母。大姑的眼泪早哭干了,大姑父看似坚强,可晚上没人时经常到儿子坟前痛哭失声。“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唉!还说什么呢?心痛!心痛!
以前无论什么时候回去,总喜欢第一时间到祖父母屋里去玩,他们也总是特意留着些好东西给我吃。人们说“老人是家中宝”,只要老人在家,那家就是最温暖的所在。祖父母都是85岁走的,如今只有两幅遗照还摆在我家堂屋大桌子上,透过照片他们的音容笑貌依稀可感,使人倍觉凄凉无奈。
也许人终拗不过轮回,人生注定输给时间。我真的怕那一天地到来。父母亲今年75了,虽偶有小疾但总的来说身体还较康健,只是由于儿女不能常回老家相伴身边而他们又不愿到城市生活,所以常常因思子心切心伤难眠。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名《温暖的炊烟》,我说那袅袅炊烟永远氤氲在我的记忆中,因为那是家的温暖。每每想到老父母在家中倚门望归,我的心里都禁不住一阵感动和酸楚。
家虽小,有情乃大。哦,那忘不了的人,那日夜牵挂的人,那不能常回的故乡啊!
我的家乡只是淮北平原上的一个小点,它平凡的似乎不足为外人道,但它的一切,都是我不能忘却的牵挂。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深入开展,我的家乡越来越美丽了。昔日荒僻角落变成了小公园,水塘四周加了栏杆还修了观光小道,水泥路连通着各家各户,路灯明亮,花草飘香,别墅小楼林立,轿车宽带齐备,建党百年建国七十多载,家乡人民喜笑又颜开。
这是一片平常的黄土地,这里有一群平凡的故乡人。昔日一点一滴铸乡魂,今天“青山绿水”惹乡愁。
平凡朴实的故乡人,一代又一代坚韧前行!啊,我爱这土地!啊,故乡,愿您的明天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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