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今古,佳节倍思亲。

对于儿时的中秋,记忆里有这样几副画面:朗月下的麦场,撑粮袋的我和妹妹,灌粮食的母亲,还有嘴里咬着布条,使劲扎紧粮袋的父亲……
土地是农民最忠厚的合作伙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绝无半点算计。秋收、农忙似乎承载了父辈们最朴实的人生哲理,抬头看天、低头向地,就在这俯仰之间度过简单而纯粹的日子。
每每忆起中秋,首先浮现于眼前的便是月下摔花生的场景。白天下地,晚上一家老小就在麦场处理白天从地里收回的粮食,这样的安排似乎成了我家约定俗成的秋收流程。那段时间,晚饭后,父亲会把活儿分摊给每个人,要保证活不多不少,让我们这些孩子不至于半路撂挑子不干。
明月高悬,一家老小不停地把花生秧苗摔打在木板凳上,数不清的花生果实便在摔打间慢慢地累积成一座座白花花的小山,耳畔是不绝如缕的蟋蟀鸣叫和紧促而有序的花生碰撞木板的啪啪声,父亲总是时不时故作惊讶地夸夸这个孩子的手真快,感叹他一个不注意那个孩子就快干完了,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地干,争取早点回屋睡觉,躺上床,必然是一夜酣睡……
回忆至此,不觉的眼眶已经湿润,父亲肩披外套,佝偻着身子,埋头劳作的样子依然清晰。

由于那时的秋收历时漫长又劳作繁重,节日的庆祝活动总是匆忙而简约。过节的前些日子,父亲会在赶集的时候买上几网袋几斤装的梨子和苹果,下地干活时也常常用草帽兜几个梨子苹果,歇息的时候咬上一口梨子,那清甜的汁水别提有多解渴了。那时的苹果没有如今那么多品种,我最爱吃的便是皮黄肉糯的一种,还没入嘴便可嗅到甜香甜香的气味,没有那么多的水分,简直可以作为饭食,饱腹耐饿。

节日必须准备的是油纸包着的香油五仁馅的月饼。由于家里的孩子多,生活拮据,为了防止还没过节东西便被我们偷摸完,父亲会将这些“物资”藏起来,但是家就那么大,我们翻箱倒柜总能找到。一通翻找后,打开滋着香油味的油纸,里面酥碎的饼皮包着的五仁的馅,一块月饼要掰成几瓣,慢慢地品尝。从紧实的馅面里可以看见包裹着红色绿色的粘牙的什锦丝、香脆的花生碎、晶莹的白冰糖,黑白颗粒分明的芝麻。咬上一口,节日的幸福感似乎在就在这唇齿间达到顶点。这个时候我们不会担心被父亲发现,发现了他也多半会来上一句:“藏在老鼠洞里,也躲不过你们的眼哦!”而母亲对于父亲这种“东西要留到节日吃”的穷讲究总是嗤之以鼻:“买来就是给孩子吃的,早吃晚吃都要吃,吃进肚子了就不亏嘛!”而父亲对于母亲的不拘小节也颇为无奈。
在一年又一年的中秋节当晚,在明月高悬之夜,我们围坐在院子里的桌子旁,听父亲讲着关于月亮的故事,上弦月,下弦月听得似懂非懂,嫦娥玉兔之类的传说总听得格外认真,幸运的话,当晚有可能还会做一个奔月的梦呢!吃着父亲重新买来的月饼,剥着颗粒饱满的石榴,懵懵懂懂似乎也可以觉知一些父亲的用意,自父亲过世后,家里再也没有人是母亲口中的“穷讲究”了,佳节倍思亲,最怕的是思念的亲人已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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