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十九、腊月三十……这一年怎么过得这么快？从年头到年尾，忙得还没来得及眨眼，这一年又过去了。忙，忙点好，老程巴不得天天都在工地里转，可就算这从年头忙到年尾，银行账户里的数目还是一言难尽啊！

想到这，老程烦躁地翻了个身，这时耳边又响起电话里女儿小娟的声音“阿爸，你和俺妈咋还不回家啊，都快过年嘞！”“不是还有几天吗，等爸结了钱回家给你买糖吃！”“我都这么大了才不稀罕吃糖呢，俺就想你和阿妈快点回家，阿爸你和阿妈不能在家干活吗？阿奶讲村头的三叔在家种蘑菇搞了好些钱……”

小娟口里喊的村头三叔，大家都管他叫程老三，真算起来他跟老程还算是表兄弟，小时候两人还一起上学，一起下河摸鱼呢！想到这老程的眼角皱起了深深的笑纹，他想起了之前年轻时的那些趣事，前些年他们还一块喝酒呢，不过这两年他们没了交集，过年时在村里遇到还是会给根烟打个招呼，各忙各的，忙到没有机会再坐下来喝酒闲谈了。年少悠闲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当年的翩翩少年早已随风而去，只留下一双粗糙的手和满身的尘土。  

“咳……咳咳……”还没来得及感伤，妻子的咳嗽声一下将老程的思绪拉了回来，老程楞了一刹，旋即将身边人的被角往里掖了掖。

闭上眼睛，老程又想起来那个熟悉的小乡村。当年的疫情像赶不去的潮水，去了又来，在这个安稳又动荡的时代，每个人都追求那攥在手心里的不变。纵使在这工地累死累活一年也比不过别人几个月的收入，老程也不敢改变。可是程老三不一样，前年他居然带着他老婆从江苏这样的大城市回到杨集这个小山村，听说是得知邻村有人种植食用菌发家致富了，他也要回来试试。当时村里人都不看好他的这个举动，老程也觉得这个程老三疯过头了。可是程老三不这么认为，去邻村学技术、讨经验、盖大棚、种食用菌……程老三就在这阵阵怀疑声中，红红火火地干起了他的事业。前年听说村里好像把程老三的种植食用菌项目报上去了;后来听说政府还要大力支持，好像是还有什么扶贫资金;又听说……后来，程老三好像真的搞出名堂来了，据说收益还不小呢！还有前村的那个谁也“投资”了，关于程老三的这些事情，村里人议论纷纷，过年回家这几天听到最多的也就是程老三的“传奇事迹”了。

今晚如果不是小娟再次提起，老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起程老三，其实老程前不久还见过他呢，不过是在抖音视频上。每晚下班回家老程夫妻俩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刷刷抖音，之前他在抖音里看到了程老三那传说中的大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还跟妻子调侃过，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个小蘑菇也能挣钱。后来他时不时又常刷到这些小蘑菇，日子一天天过去，视频里的小蘑菇也在一天天地长大，白胖胖的小蘑菇看起来着实喜人……老程闭上了眼，这些白胖胖的蘑菇动了起来，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他的脑海里嬉笑打闹，好不热闹。种蘑菇好像也是条出路哩！老程脑海里猛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上次妻子也跟他提过，听当地亲友说咱们那个小地方现在是越来越“时尚”了！有搞火龙果、葡萄种植的、还有开皮鞋厂的、养甲鱼的呢！妻子越说越起劲，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明亮亮的光。老程知道，妻子这是想回家啦！听着妻子细微的鼾声，老程又轻轻翻了个身，在党和政府的呵护下，在好政策的浇灌下，那个破落的小村庄重新抽出了新芽，当初村里的人都想走出去，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回家去！金窝银窝到头来都不如自己的草窝。夜已深，老程的思绪伴着妻子的鼾声飘向了无际的远方……

腊月三十日的清晨，窗外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老程却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白胖胖的蘑菇和小娟的笑脸，他推了推还在熟睡的妻子，轻声地说“走，快起来收拾收拾，咱回家过年！”

二审：胡振义